今天茶館裡來了一位老茶友——王哥。他是我們這一片區的警察，每當忙完了案子，就到我這裡喝喝茶，卸下一身疲倦。茶香縈繞間，我們打開了話匣子。
“這又老長時間沒休班了，案子一多真是忙到天昏地暗，我接連幾天都沒睡好，前段時間體檢出高血壓，以後少不了降壓藥。”眉宇間，他的川字紋更深了。
“王哥，您得要好好保重身體啊，肩上還扛著保家安民的重擔呢。”我給他倒了一杯普洱茶，叮囑道。
他點了一根煙，深深吸了一口，閉了閉眼，又喝了口茶。
“大劉，算算我這五十多年來的人生，不是家庭苦就是工作苦，屬於自己的美好時光加起來不超過八九年。我出生於一個偏遠的小山村，家境貧寒，按現在的說法就是草根族。上小學時，我一放學就上山摟草，回家剁菜餵雞。那時候真是窮啊，一年到頭吃不了幾頓餃子。上頓剩下的餃子還得留給媽媽，因為媽媽身體不好。”
我好奇地問：“王哥，那您平時吃什麼呢？”
“主食地瓜面，還有玉米麵做的窩窩頭，很結實的那種，咽的時候還拉嗓子。吃多了燒胃，吃少了餓，配上醃製的芥菜，就是一頓。
到鎮上讀初中，我還要帶著一周的玉米麵到學校。為了擺脫吃不好穿不暖的生活，我上學真拼命呀！早上6點45開始自習，半夜才睡，一天就睡五六個小時。臨近中考那半年一口氣都不敢歇……”
王哥說完青少年時期的經歷，順勢靠在椅子上又喝了杯茶。
聽得我不由感嘆——出身寒門成長不易啊！
沒大一會兒，他又點了支煙，深深地吸著。
“二三十歲時，我有些短暫的幸福。雖然大部分時間忙於工作，有時候為了抓捕犯人一蹲守就是好幾天，沒日沒夜地看著，餓了吃個麵包，渴了喝瓶礦泉水，困了就在車上瞇一會兒，冬天有時候凍得腳都發木。還要經常加班，但那時身體好，休班了可以吃點好的，我愛吃臭豆腐，一塊下去滿口香。談戀愛時感覺很幸福，心裡甜絲絲的。
“三十來歲我有了孩子，孩子剛出生那幾天，我興奮得上頭，下了班就著急回家看孩子。熱乎勁一過，日子就雞飛狗跳了。不僅家務多了，哭鬧聲也多了，有時真的不知所措。
“孩子上學了，要輔導學習，說多幾句他還頂嘴，電視裡、書裡看到的父慈子孝的場景，在我家里基本很少出現。屬於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。但看到工資漲了，孩子長大了，我還是有些欣慰的。
“在我四五十歲期間，兒子獨立了，父母卻老了，時不時地還生個病，需要照顧。就說我姥姥吧，陸陸續續住了好幾次院，走了沒幾年，我丈母娘也生病了。那幾年除了家和單位，去的最多的就是醫院。
“這不五十多了，自己也病了。高血壓真愁人，以後就離不開藥了。有時我能清晰感到，太陽穴周圍的血管跳得厲害，很久才能平息。”
說著說著，王哥的眉頭又不禁皺了起來。他現在對自己的身體，頗為焦慮。
“樂觀一點嘛！誰的人生不是苦多樂少呀，身體好好調理，沒大礙的，多注意休息。”我忍不住安慰他。
細細想來，人生八苦交加，生老病死苦、愛別離苦、怨憎會苦、求不得苦、五陰熾盛苦，樂有多少呢？各個階段有各個階段的苦楚。學業、工作、疾病等等都夠讓人頭疼的。
很多時候我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，那只是曇花一現。沒有品嚐過生活的酸甜苦辣，談不上人生。就像喝茶一樣，雖然有茶香，但三四道茶後，茶色變淺，茶味變淡，夾雜著或多或少的苦澀，茶香也若有似無。人不是一樣嗎？跌跌撞撞成長，經歷繁華與蕭瑟，幾起幾落後，終會被歲月洗滌……
——End——
撰稿：行茶
編輯：悅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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